最近讀了佛洛姆《聆聽的藝術》,書裡提到一些有益於精神分析治療的因素,讓我想了很多,也試圖自我分析一番。佛洛姆提到人有兩種傾向,一是向前邁進,另一是往後退縮。後者使人害怕新事物,逃避自由和冒險,這種害怕及不確定的心理會讓人畏縮不前。在前進和後退的拉扯下,我們一方面做出嘗試,但一方面又暗自慶幸事情沒有改變,這樣就可以繼續待在舒適圈。理智上知道應該要做些什麼,可是卻遲遲沒有行動,或者找了很多藉口,不然就敷衍了事。有很多事,我們其實都倒因為果,不是因為累,所以不運動,而是不想運動,所以覺得累,不是因為餓所以大吃,是因為想大吃,所以說自己餓。
從小到大我的腸胃一直都很敏感,常常會痛,尤其是緊張、焦慮或是生活中出現很多變動時更嚴重。做過檢查,並没有什麼異常之處,所以我知道這是心理影響生理導致的不舒服。可是若是每一件事都有它的目的性,不會沒來由的存在,那麼疼痛是否也是為了滿足某些目的?我的疼痛是否被我當成是逃避某些挑戰的手段,好讓自己可以繼續待在舒適圈裡?疼痛或許是退縮力量在展現,畢竟疼痛在身體上的表現就是種畏縮樣,痛的腰無法挺直,肩膀也縮在一起。
我其實不想嘗試新事物,不想接受挑戰,也不想扛起更多的責任,所以肚子就痛了,於是我就有一個正當的理由不去做這些事,這樣我對心裡那股向前邁進的力量也算有交待。我不會說自己的疼痛是假的,畢竟我都痛到要看醫生的程度,但會不會就是因為疼痛有用,然後我的身體就一直無意識地使用這種逃避的方式?也就是身體被制約了。可是漸漸地,這種「有用」的疼痛卻漫延到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上,擴散到每個層面,為自己的生活帶來很多不便。這就好像大腦再也區分不出,什麼時候是可以用疼痛來當作應對策略,以減輕不愉快情緒或面對困難處境,而什麼時候不行,於是就三不五時都在痛。
佛洛姆說為了要痊癒,病患首先要真的覺得「受夠了!」,被各種生理或心理的症狀折磨到再也無法忍受,才有可能下定決心做出改變。因為要痊癒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必需下很多苦功,付出很多努力,若不是極大的痛苦,或許就抱著繼續忍耐的態度,一直這樣過日子。除了「受夠了」,還要能去想像「可能的未來」,也就是運用「如果⋯⋯」的力量。如果我肚子不會痛,那麼我就可以更常出遊,不用擔心去到一個沒有廁所的地方,也不會因為怕肚子痛而不敢吃東西,可以放心的享用美食。更重要的是,如果肚子不會痛,我會有多自由,身心會感到多麼的輕鬆。
佛洛姆認為很多人把「要怎樣,要怎樣」掛在嘴邊,其實都只是說說而已,畢竟他們都這樣過了十幾、二十年,甚至更久,也沒有拿出行動。生病並不是只要看醫生就會好,而是要遵從醫囑,做到能讓身體好起來的一切事情,去做心理諮商,也不是去聊聊天,然後吃藥就行,而是要付起責任讓自己健康起來。或許大家會覺得這樣很嚴格,但佛洛姆強調,精神分析師的職責不是要讓病患感到愉悅,因為這樣並不能讓他們痊癒,而是要讓他們認清現實,瞭解問題的嚴重性,使真正的衝突浮現,病患才能跨出改變的第一步。
那一天,我和自己的疼痛對話,我告訴它,我不再需要你的服務,如果我有不想做的事情,我會勇敢說不,所以我不需要把你當成逃避的手段。這個世界有許多新奇好玩的事,許多有趣的地方,我想去嘗試,去走走看看,雖然會不安,但那不代表危險,所以你不用為了保護我而把我留在舒適圈。謝謝你為了免於我受傷而存在,但可以了,我現在可以照顧好我自己,所以你可以離開了。再見了我的疼痛,從今以後,我會努力當一個自由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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