波茲曼的 <<娛樂至死>>內容主要在描述科技媒體如何塑造我們的文化,改變視聽者接受資訊的習慣。相對於印刷(文字)文化那種嚴肅、重闡釋及命題式的論述,影像文化把一切資訊用娛樂的手法來呈現,沒有語境、沒有連貫性,甚至也沒有內涵。因為本書出版於二十多年前,所以波茲曼擔心的是電視如何影響大眾對於公共議題、對於智慧真理和論述本質的認識,波茲曼引用赫胥黎<<美麗新世界 >>的寓言-「害怕我們會毀於自身所愛」來提出警告,然而所有作者在多年前擔心的狀況到現今,在電腦、手機和社群媒體的推波助瀾下,只有更糟沒有更好。
書中講到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例子,作者舉出林肯和道格拉斯為競選參議員時所做的辯論,他們數度對各項公共議題交鋒,有一場辯證還歷時七個小時,兩人就自己的觀點詳細詮釋,互相答辯,運用了複雜的修辭策略,而台下的聽眾竟然有耐心聽完,並且還能理解雙方的論述內容。「七」小時,不僅要有極大的專注力,還得要理解發表的內容,這在現代看來是多麼的不可思議。我們自己台灣也剛選舉完,有些候選人連話都說不清楚,發表的政見娛樂效果十足、除了攻擊選手,就是喊一些口號,把政見發表當成個人秀來演出,這些人在意的不是提出論述,而是留下印象,因為他們知道這就是選民要的。誰的形象最動人,最能撫慰內心不滿,選民們就會買單,至於誰比較熟知政治事務,誰對經濟體系有較多的認識,或甚至誰的政策比較合適,這些都不是考量的選項。選民們可沒有時間去研究哪一位候選人比較稱職,波茲曼相信他們在看了許許多多的電視廣告後,便「深信所有政治問題都可以(或必須)用簡單手段快速解決」,就如同廣告中所傳達的訊息:只要買了產品,所有煩惱立刻消失。
科技媒體影響的不只是政治,還有教育。許多人開始用電視節目當作學習教材,作者舉的是「芝麻街」的例子,若是放在現代來看,應該就是從小被手機餵養的孩子們。我們用娛樂性十足的教材來吸引學生的目光,引發他們學習的動機,因為幾乎每個小孩都可以持續地盯著螢幕看好久,我們希望把這種專注力引導到學習上。但波茲曼說的好,電視教育孩童的是看「電視」時所做的事,這和「上課」時該做的事有很大的差異。上課時,學生必須記憶、反思、應用,很多時候會出現「挑戰」理解力的內容,這時學生要運用學習策略去面對,學生不是只要坐在台下,腦袋什麼都不用想就自然地會學會授課內容,學習的過程是主動積極的,而不是像坐在電視前面那樣,被動地一直接受影像的刺激。更不用說電視節目為了確保收視率,而必須把許多觀念都變得淺顯易懂,好笑有趣,因此犧牲了語境、脈絡還有品質,結果得到的是一些零散、瑣碎的資訊,既無法促成行動,跟我們過去的知識和未來的計劃也沒有關連,而這些不能和我們大腦中已有的知識互相整合的資訊,終究會被遺忘,或只能拿來當作飯後閒聊的話題,但又有誰會對它們感興趣,畢竟現在飯後大家也只是低頭各自玩手機。
波茲曼在書中對比兩種讓文化凋零的途徑,歐威爾式-把文化變成監獄,和赫胥黎式-把文化變成滑稽諷刺劇。對於被監控、被剝奪隱私權和言論權,人民還知道要起身對抗,但當文化變成娛樂時,我們卻會一起跟著大笑,「科技帶來的娛樂眩惑心神,根本沒有必要費心隱瞞任何事情」。以前秦始皇為了統治人民的思想還要大費周章的焚書坑儒,現在根本不需要了,因為閱讀的人數愈來愈少,大家都在玩手遊,瀏覽手機上一則又一則不完整甚至是錯誤的訊息,就算我們真的被欺騙、被統治,我們怎麼有辦法察覺?
最後波茲曼強調我們要理解媒體政治和媒體知識論,雖然沒有提出完善的解決辦法,但他把希望寄託在教育上:學校要讓學生學會詮釋自己文化的象徵意義,要使他們懂得和某些資訊形式保持距離。美國有課程在教導學生如何分辨新聞的真偽,我想就是一個蠻不錯的起點。其實尋求娛樂並沒有什麼問題,問題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娛樂化,那才是作者擔心的。身為一個現代人,我深知不可能放棄手機、電腦,或電視,但在閱讀完<<娛樂至死>>之後,下次當我拿起手機,打開電視之前,我會多想一分鐘,因為我無法忍受被人愚弄和操縱的感覺,因為我知道當我看著娛樂節目發笑時,在背後會有人笑的比我更大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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