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老虎-亞拉文•雅迪嘉


2008年曼布克獎得主亞拉文•雅迪嘉,在小說<<白老虎>>中描述的印度令人替這個國家的人民感到難過,印度的貧富差距、政府部門的腐化和貪污、階級不平等和民主的假象,粉碎經濟成長所帶來的繁榮和進步。小說藉由一個小人物轉變成企業家的故事,讓人看見在一個階級不流通的社會,要成功必須付出的昂貴代價。

巴蘭•哈外生長的印度被劃分為「黑暗」和「光明」區,「窮人」和「富人」以及「僕人」和「主人」。在「黑暗」區即便拚了命地工作,依舊無法養活一大家族的人,小孩從小就被迫離開學校去茶館擦桌子、倒茶。所謂的民主選舉是投票時間還沒結束就知道投票結果,教育是老師在教室睡覺,學生在外面玩耍,醫療是老遠地坐車到沒有醫生的醫院,坐在地板上等死,至於警察和公務人員都可以用錢收買,法律保護的是富人,窮人的性命一文不值。巴蘭說:「這一切真是他媽的笑話」!

在印度,若是出生於低種性人家就注定了貧窮辛苦的未來,要翻轉命運機會渺茫,因為與生俱來的奴性,因為「雞籠」。這個國家少數的人把其他大部分的人都訓練成奴僕,從小便教導他們要服從要犧牲,「他們繼續當奴隸,因為他們看不見這世界的美好。」他們就像被關在籠子裡的雞,在骯髒狹窄的籠子裡,所有的雞互相啄來啄去,看到其它隻雞被屠夫宰殺,知道自己是下一個,仍舊不反抗也不逃跑。為了家族中那一張張嗷嗷待哺的嘴巴,他們只能被困住,若是有人膽敢反抗主人,他家族中所有的人都會被毀滅-被毆打、追殺,老老少少一個都不放過。一般人做不到,只有白老虎-每個叢林裡最稀有的動物,每個世代只出現一隻。
巴蘭為了自由,為了掙脫雞籠,他割了主人的喉嚨,因為他要當自己的主人。即便他必須跨越道德的界線,當一個惡魔,那就如此吧!巴蘭引用詩人伊克巴爾的詩,詩裡說惡魔不願意再當上帝的跟班,他要為自己的權利挺身而出,「上帝說:我有力量,我非常巨大。你再來當我的僕人吧!惡魔說:哈!」。巴蘭相信這個殘酷的社會是個叢林,不是吃人就是被吃,而他選擇殺了他的主人。他之所以會把名字改得和主人一樣叫阿莎克,也象徵著從此之後他可以取代阿莎克的人生,他的社會階級、他的金錢,如今都屬於巴蘭了,巴蘭再也不用待在黑暗處,他現在置身於光明之中,在印度他屬於不會被捉的那一群。他稱自己為成功的企業家,是個清醒者,而其他人都還在睡。

邊讀小說,邊對我讀到的內容感到不可置信,印度真的是這樣的嗎?那麼髒亂、腐敗、危險,人民過著那窮困的生活?我對印度的印象就是外包的客服中心、人口很多、很熱很擠、恆河、瑜珈和佛祖。我不知道原來印度的窮人這麼多,日子過得這麼辛苦,更不知道他們被當成奴隸般對待,但或許從某種角度來說我們都被關在雞籠裡,滿足自己身為僕人的狀況,我們也都還沒清醒。那我們的主人是誰?我們的僱主、資本家,還是這一整個社會制度?我想可能都是。這個社會為了可以再複製本身的結構、或維持它的穩定性,不斷地用再生產的手段來規範它的人民,不管是透過教育、警察、司法機關、政府行政單位、媒體或宗教,它無時無刻地使我們主動或被動地複製自己本身的階級,要翻轉階級談何容易。就拿小說中的例子來說,印度家庭的價值觀是,不可自私,要把賺到的錢都寄回家,一個人養一大群人,巴蘭的父親和哥哥被一瓢瓢挖空,變得虛弱無助。印度人祭拜猴神,祂是羅摩神的忠僕、以忠誠、愛和奉獻來服事主人。至於教育,窮人沒辦法接受教育。書上說世界史就是富人與窮人的萬年爭戰史,贏的都是富人,然後富人再用上述的手段讓窮人永遠是窮人,這樣他們才有人可以被他們繼續剝削和使喚。

書上還說這束縛非常強烈,即便你把解放的鑰匙放在僕人手裡,他還會把鑰匙丟回去。這就像小說裡提到的那些司機,他們有一些空檔的時間可以拿來提升自我的價值,但他們把時間花在看色情謀殺周刊、拿來講主人的八掛、在宿舍裡打牌,滿足現有的狀況,所以巴蘭才會說他們都還在睡。他們工作、服從命令、做著僕人會做的事,帶著根深蒂固的習慣及傾向來過日常生活,這些人再生產了他們僕人的地位。我們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呢?把上班之外的時間用來在網路上閒逛、回到家就和沙發融為一體,不用等別人替我們銬上奴隸的手銬,我們自己就已經束手就擒。

其實我們可以把巴蘭殺掉主人的舉動,當成是一種象徵,作者亞拉文•雅迪嘉並不是真的要我們拿起刀子割斷主人的喉嚨,而是要我們當自己的主人,衝破所有加諸在我們身上的束縛。人要活得像個人,而不是像一隻雞或一隻驢,不只要當人,還要當尼采口中所說的「超人」。尼采說:「人是應被超越的某種東西。」但我們卻沒有為了超越自己而做任何事,反而像動物一般活著,就像小說裡的雞或牛。尼采又說:「上帝已死」,我們也可以把這句話想成主人已死,沒人再束縛著我們,我們要拿我們獲得的自由做什麼?我們應要做到像尼采所講的,把自定的善與惡給予自己,把自己意志像法律一樣高懸在頭上,做自己自定的法律的法官和懲罰者。這樣才是獲得自由的真義,才是作者透過<<白老虎>>想告訴讀者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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